1999年8月31日傍晚,幾個年輕人分乘三輛摩托車,從湖南省新邵縣坪上鎮三長村疾馳而出。
村民李宗林正從地裡收工回來,挑著一擔空糞桶正悠閑地朝傢中走去。在一個拐彎處,一輛摩托車剛好刮到瞭李宗林挑著的空糞桶,強大的沖力一下子將李宗林帶得翻倒在地,摩托車也打瞭個趔趄,差點翻倒。
還沒等李宗林反應過來,摩托車上的年輕人沖他罵瞭一句臟話,便風馳電掣般地揚長而去。李宗林坐在地上,沖著遠去的摩托車大喊道:“騎這麼快,撞瞭人就跑,小心摔死你!”
當天晚上,當警察出現在李宗林面前,詢問他這幾個年輕人的體貌特征時,李宗林這才知道,就是這幾個年輕人,剛剛制造瞭一起滅門血案。接連幾天,李宗林都非常後怕,幸虧當時自己沒有強拉住摩托車,否則自己可能變成成下一名受害人瞭!
一、
1970年,湖南新邵坪上鎮農民李漠銀的傢裡,出生瞭一個男孩,父親給他起名叫李青海。
兒子的出生,並沒有給這個傢庭帶來太多的喜悅。因為傢裡太窮,孩子的母親在坐月子時甚至連一隻雞都買不起,因此沒少和李漠銀吵嘴。
李漠銀是個本分的農民,除瞭種田以外沒有其他手藝,也掙不到什麼錢,在妻子的眼中,他就是個廢物。即便兩人有瞭兒子,她對這個傢也沒有任何的留戀。
李青海三歲那年,他的母親還是丟下李青海,和一個男人跑瞭。從那以後,這個女人再也沒有回來過。
妻子走後,李漠銀一個人又當爹又當媽,辛辛苦苦把李青海拉扯長大。
在農村,一個帶著孩子的光棍,生活是很艱辛的。在李青海的記憶裡,每天天沒亮父親就起床瞭,將父子倆的飯做熟放在鍋裡焐著,然後再出去幹活。中午回來,又要抓緊洗好兩人的衣服,下午繼續去地裡勞作。一年三百六十五天,幾乎天天如此。
雖然生活艱苦,但李青海還是感到瞭父親對自己那濃濃的父愛。為瞭怕李青海傷心,李漠銀在妻子跑瞭後一直沒有再娶,他說怕後娘對自己的兒子不好。
10歲那年一個冬夜,李青海突然發高燒,李漠銀二話沒說,背著兒子頂風冒雪,將他背到十幾裡外的衛生院。衛生院的醫生替李青海檢查後發現,李青海得的是急性肺炎,衛生院沒有條件救治,李漠銀二話不說,又背著李青海,在寒夜裡走瞭八個小時,來到70裡外的縣城醫院,為兒子求醫。等到瞭縣醫院時,李漠銀已經累得虛脫瞭,把孩子交給醫生後,他一屁股坐在地上,累得站都站不起來。
十歲的李青海,把這一切都記在瞭心裡,他看發誓長大後一定要好好孝敬父親,讓父親過上好日子。
二、
漸漸的,李青海長大瞭。
17歲那年,李漠銀因一些瑣事,與鄰居發生瞭爭吵。從地裡幹活回來的李青海,聽到鄰居在罵父親,抄起一根木棍就沖瞭上去,一棍子把鄰居打倒在地。因為這事,他被公安機關拘留瞭幾天,被放出來時警察告訴他,要不是沒成年,這一次他就得被送去吃牢飯。
遺憾的是,這件事並沒有改變李青海好勇鬥狠的個性。兩年後,他又因為村裡有人欺負父親,將別人打成輕傷,被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一年六個月。
被關進監獄後,李青海也後悔瞭,尤其是父親來探監時。看到父親日漸佝僂的背影,李青海下定決心,不能再讓父親傷心瞭。從那以後,他積極改造,想早點出去孝敬父親。
李青海被釋放後,拿著在監獄勞動掙的十幾塊錢,買瞭點酒和肉,想和父親好好慶祝一下,並告訴父親,自己準備外出打工,改變傢裡的貧窮面貌。他相信,自己隻要好好幹,就一定能讓父親過上好日子。
當李青海興沖沖地來到傢門口時,突然發現瞭不對勁:他看到傢裡門窗緊閉,門上還貼著一幅白對聯——按照當地習俗,隻有傢裡死瞭人,才會貼這種白對聯。
就在這時,村裡一位老人看到瞭李青海,於是告訴李青海:“你爹已經過世瞭。"
聯想到幾個月前父親還去監獄探過監,李青海哪裡肯信,於是抓著老人的肩膀邊搖問道:“我爹是怎麼死的?到底出瞭什麼事瞭?”
老人沉默瞭一會,這才告訴李青海:“你坐牢去瞭之後,你爹辛辛苦苦喂瞭兩頭豬,準備賣點錢給你當路費,讓你出去打工。沒想到上個月豬被人愉瞭!你爹懷疑是李洪才偷的,就拿瞭把刀去找他評理,在爭吵中李洪才拿刀割斷瞭你爹的脖子……"
聽到這突如其來的疆耗,李青海抄起墻邊的一把柴刀,便要去找李洪才拼命。老人拼命拉著李青海:“李洪才已經被公安局抓走瞭,你要相信政府,別再幹傻事瞭!”
三、
在聞訊趕來的村民們的勸導下,李青海終於放下瞭手裡的柴刀。從那以後,他隔三差五便要去一趟公安局,詢問哪天槍斃李洪才。
半年後,李青海等來瞭一個令他絕望的消息:李洪才隻被判瞭無期徒刑。法院認為李洪才沒有偷他李漠銀的豬,村民李軒華也做證是李漠銀帶著刀去李洪才傢鬧事,還準備用刀砍李洪才,這才發生瞭後面的事,且李洪才又有自首情節,因此隻判瞭無期徒刑。
李洪才沒有頭死刑,讓李青海怎麼也想不同。而村裡一些人的閑言碎語,更讓他無法忍受。有人說是李青海暗地裡收瞭李洪才傢的錢,私底下出具瞭諒解書,李洪才這才保住瞭命;也有人說李青海連殺父之仇都報不瞭,真不配是個男人......
李青海聽到這些捕風捉影的話後,越想越氣,越想越覺得一定是李軒華在法院作瞭偽證:自己的父親一貫老實,就算懷疑李洪才偷豬,也不可能會主動拿刀去砍李洪才啊!
想到這裡,李青海下定決心:既然公傢不幫俺報仇,那我就自己來報仇!
從這天開始,李青海將自己改名為“李天仇”,開始瞭他的“復仇”之路。
李青海知道李軒華有兄弟個,且個個長得五大三粗,如果自己貿然動手,一點成功的機會也沒有。要想復仇,就要找幾個幫手。
帶著這個目的,李青海有意結識瞭剛從監獄裡放出來的李洪成,通過李洪成的介紹,梁再喜也加入瞭這個團夥。
組成團夥後,李青海並沒有立即復仇,而是帶著兩人四處流竄,幹瞭不少盜竊、搶劫的勾當。每次得手後,他都會將非法所得的大部份分給這兩人,自己僅拿一點零頭,令兩人感激涕零,表示以後一切都聽李青海這個大哥的。
四、
在李青海的復仇名單上,除瞭李洪才一傢外,還有作證的李軒華,以及住在李洪才傢隔壁的李子文。他認為自己的父親在李洪才傢吵瞭那麼久,李子文卻像沒事人一樣,都不過來勸兩句,這才導致父親慘死。所以算起來,李子文也有責任。
由於李子文已經外出打工,李青海便盯上瞭李子文的妻子。他利用盜竊來的錢,對這個女人大獻殷勤,將她勾引到手後,又讓手下李洪成向李子文的父親“告密”,並帶著李子文的父親來捉奸,弄得十裡八鄉都知道他給李子文戴瞭一頂“綠帽子”。
這件事發生後,李子文的妻子也感到沒臉在村裡呆瞭,於是以外出務工的名義離開瞭傢。李青海的心裡,也感到瞭一種從沒有過的快意。
李青海沒有想到的時,這出“捉奸”大戲,居然讓他在附近幾個村子出瞭名,很多小混混都紛紛投到他的門下。
1998年10月30日,李青海帶著鐘高才等手下,竄至李軒華的堂弟李小毛傢,對著李小毛一頓亂砍,將李小毛砍倒在地。幸虧搶救及時,重傷的李小毛才撿回一條命。李小毛的老婆怕李青海報復,嚇得不敢報案,這也讓李青海得以繼續在外作惡。
1999年1月21日,李青海見李小毛傢不敢報警,於是又帶人用自制炸彈炸瞭村支書李典鋒傢豬圈。原來他認為李典鋒身為村支書上,在警察調查父親之死時沒有幫自己傢說話,也是自己的仇人。令人遺憾的是,李典鋒見自己傢損失不大,雖明知是李青海幹的,也還是選擇瞭息事寧人。
鄉親們的寬容和忍讓,使李青海的膽子越來越大。在復仇的欲望下,他於1999年8月31日帶著一幫小弟,沖進瞭“仇人”李謨初傢。不等李謨初反應過來,李青海便一刀將李謨初砍死。
砍死李謨初後,李青海等人又趕到李軒華傢,將李軒華和他11歲的兒子、8歲的女兒全部砍死。隨後他們一夥又竄至李軒華的哥哥李軒雲傢,將李軒雲一傢殺瞭個幹凈,李軒雲年僅兩歲的小孫女,也被他們殺死。
在短短兩個小時內,李謨初和他的兩個兒子,兒媳,孫子,孫女共計11口人,全都死在瞭李青海的刀下。
五、
李青海行兇的當晚,新邵縣公安局便接到瞭群眾報案。省公安廳廳長李貽衡當即指示省、市、縣各級公安機關,一定要不惜一切代價將,犯罪嫌疑人抓獲歸案。
當晚,全省2600餘名民警在各交通要道、車站、碼頭等地設置關卡,佈下瞭天羅地網。很快,便在株洲市田壟鎮附近發現瞭李青海等四名犯罪嫌疑人的蹤跡。
此時的李青海一夥,已買好瞭至上海的428次列車的車票。株洲市公安局長張國興果斷決定:428次列車暫緩發車,組織民警封鎖整個火車站,並逐個車廂進行清查,防止案犯逃跑。
當公安人員查到四號車廂時,果然發現瞭李青海的蹤跡。偵查員陳紅平不露聲色地靠近李青海,突然閃電般地撲過去死死摁住李青海,其他偵查員一擁而上將其制服。與此同時,鐘高才等三名嫌疑人也被民警抓獲。至此,這起震驚全國的特大殺人案的四名主犯在作案後20小時內全部落入法網。
李青海被抓之後,氣焰非常器張。當民警在審訊時問他為什麼要殺人時,他居然回答:“殺父之仇,不共戴天,我是替我父親報仇雪恨。"
為瞭讓李青海如實交待,民警拿來瞭當年李洪才的供詞,讀給李青海聽。供詞顯示,在李洪才砍瞭李漠銀一刀,準備砍第二刀時,是李軒華和李軒雲撲上來奪走瞭李洪才手上的刀。也就是說,李青海處心積慮想殺的“仇人”,竟然是救過自己父親(盡管父親還是因傷重而死)的恩人!
在鐵的事實面前,李青海的心理防線崩潰瞭。他的臉由紅轉白,之後變得鐵青,最後癱軟在地上……
隨後,李青海等四人被法院判處死刑,李青海當庭表示不上訴。11月4日,四名罪犯被押赴刑場執行槍決。
參考資料:
《人民公安(2000年第2期)》:《天仇》
《湖南日報》:《畸愛的毒瘤》